阿牛嫂已經催了阿牛整個禮拜,但阿牛仍是懶洋洋、慢吞吞的,從未上過法院的他,叫他從土生土長鹿谷老家,坐車到南投地方法院買土地,是他生平的第一遭。
不要說到法院標房子,就是上法院跟人家打官司,對敦厚老實的阿牛,寧可自己吃點虧,也不可能到那令人生畏的「官府」。
但,阿牛嫂從查封的銀行人員介紹,她們家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塊地要拍賣,底價500萬,阿牛嫂已經經整整十來天夜裡睡覺未闔上眼;因為她們家的地半年前才買450萬,坪數僅有對面一半。
當初買這塊地,費了很大的勁,才讓地主點頭收下訂金,現在明擺在眼前,這麼便宜的地,不買怎會甘心呢?俗話說的好,「半夜借錢都要來買。」
「可恨的阿牛,只會像牛一樣死勁的工作,毫無生意頭腦,如果能買到對面那塊地,轉手最少300萬落袋,錯過這個機會,可能要等下輩子。」
阿牛嫂天天經過那塊地,心理莫不惡狠狠的再咒念一遍。看到阿牛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,她知道從阿牛身上進行是行不通的,腦筋一轉,她找上公公婆婆遊說,沒想到不多費口舌,公婆比她更積極,不斷提醒她,「法院標房子跟標會一樣,要加點錢才能標到。」如果資金不夠,他們二老可以幫忙。
●投標生手,投標室勤當見習生
為了不辜負公婆的期望和信任,阿牛嫂利用空閒的時間,親自到法院投標室見習了五次,每次從出發,轉了兩班車,到開標結束回到家裡,都要耗掉她一整天的功夫。
阿牛嫂每想到300萬花花綠綠的鈔票,舟車勞頓的辛苦,一股腦都不見了;只有國中學歷的她,開完標隨即跑到服務台掛號排隊,不厭其煩的請教值班的書記官。
說也奇怪,平時一副官僚味很重的書記官,對鄉下人阿牛嫂的嘮嘮叨叨,反而很熱心的解說,「這一塊地底價500萬,包含兩部份,土地底價450萬,另地上物檳榔樹底價50萬,兩項分別標價,但合併拍賣,兩個都要一起買,不能只買土地,不買檳榔樹。」
離投標日子只剩三天,阿牛嫂已經學會寫投標單,連價格都事先寫好了,聰明的她寫了三份,一份底價500萬,一份520萬,另一份550萬;孝順的阿牛嫂,拿著三份投標單給公婆,請公婆問神明要標多少錢。
從卦籤中,神明指定了550萬。並且順從公婆的意思,用阿牛名義投標。
到出發的當天,阿牛還故意駕著鐵牛準備上田工作,如果不是公婆的催促,阿牛夫婦肯定走不進投標室。
先前多次的見習,阿牛嫂已是老馬識途,把銀行領出來的保證金支票背後先簽名背書,放進550萬的投標書裡,將阿牛身份證實際名字寫在投標人的欄位。
再一次的檢查,確認沒問題,將投標書封口釘住,把阿牛的私章蓋上封口騎縫章。
一切OK,阿牛嫂叫阿牛把投標書投進票櫃,倆夫妻就坐在投標室裡等著開標,看著一張張的投標單投進票櫃,阿牛不禁緊張的問老婆,「怎麼有這麼多人來標,我們會標得到嗎?」有多次投標室經驗的阿牛嫂,每看到又一個人投進票櫃,她的心就跳動一次,但她故作鎮定的安慰阿牛。「又不是只拍賣我們這一件,每天都有十來件拍賣的。」
●天公疼憨人,檳榔樹庇佑阿牛
一個小時的煎熬,終於等到法官要唱標了,緊張的神情完全流露在阿牛的身上,一下子站起來走出去,幾分鐘又回老婆旁邊坐下;而不動如山的阿牛嫂,其實體內的五臟六腑不斷在翻騰著,在她的眼裡,已經看不到身旁的阿牛,也看不到投標室任何一個人,只全神貫注盯著法官的嘴角。
當法官唸到阿牛投標的土地,「本件土地共有三人投標,得標人李勝山,得標價錢750萬,有沒有人比這價錢更高的。」聽不到阿牛的名字,聽不到她們的550萬價錢;阿牛嫂的腦海頓時呈現空白,臉色一陣青綠。
刹時,法官又叫出李勝山,「本件土地底價450萬,地上物檳榔樹底價50萬,你土地部份出價750萬,但投標單怎麼沒有檳榔樹?」
那李勝山馬上舉手,「法官,我只要買土地,我不需要檳榔樹。」面無表情法官,聽完李勝山回答,特別大聲朗頌,「本件土地,原最高價投標人李勝山未依投標公告書寫標單,改由次高標張雲海550萬遞補得標。」整間投標室一片譁然...
台下的阿牛雖然很緊張,但他不像老婆半昏半坐,手推著老婆的身體,「老婆,老婆,換我們標到了。」聽到得標字眼,阿牛嫂馬上回過神,握著阿牛的手,不停顫抖著,久久不能放手。
辦完得標手續,走出書記官櫃台,門口一對夫婦正等著他們,「對不起,我們是剛才標750萬的李勝山,沒有買到,我們不敢回家。
這塊地是我們家裡的祖產,沒有標回去,家裡70多歲中風的老爸絶對受不了,可以不可以照750萬賣給我們。」
說著說著,這對夫婦竟當場跪下來,面對這突然的舉動,阿牛夫妻嚇得不知所措。
●天上掉下來的禮物,做功德現賺200萬
宅心仁厚的阿牛,與老婆商量,「買這塊地也是抓300萬的利潤,扣掉加價的50萬,剩下250萬空間;本來標不到,陰錯陽差買到,對方也蠻可憐的,不如做件好事,賣給他們,現賺200萬也不錯啊!」
雙方談妥了細節,找了當地代書打契約,約定買賣成交價750萬,買方當天付50萬訂金,投標尾款由李勝山繳清,同時償還阿牛保證金100萬,等阿牛收到法院不動產移轉證書時,買方付100萬,過戶完成後再支付阿牛50萬尾款。
收了50萬現金,在回家的途中,阿牛嫂告訴阿牛,「老公,我們賺這200萬,除了做功德外,其實我們比預計要賺的250萬還多,你知道嗎?」
「老婆,別亂講,200萬怎麼會比250萬還多呢!」,阿牛嫂一副專業表情向阿牛說明,「賺250萬,要花550萬本錢,賺這200萬花100萬資金,口袋裡又回收了50萬現金,今天只花50萬本錢,不是賺得更多嗎?笨蛋!」
過50多歲的老夫老妻,今天的心情有如20多歲年輕人,是結婚30年來最興奮的一天,回家的路上,充滿著浪漫、嬉鬧的笑聲!